岁月静好

这个故事
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有兴趣听我说吗?

相惜

CP向  轻微ooc  拆官配警告  双视角穿插

  “越是花团锦簇,它的阴影便越深幽难测,绚烂的大唐就像面镜子,一面歌舞升平,而另一面,鬼影幢幢”卢凌风手中长枪一横,眼里都是锋芒“大胆”苏无名咽了咽口水“这并非苏某所言,而是恩师狄公语录”卢凌风冷嗤一声,收回长枪,沉默不语。

  卢凌风起先是瞧不上苏无名的,一介书生,迂腐懦弱,长相平庸,肚子里有些墨水,但此人没什么本事,只会耍耍嘴皮子,要不是担着“狄公之徒”的名号,谁又乐意多看他两眼。也不知狄仁杰看中他什么,将他卢凌风拒之门外,竟收了这么一个人为徒弟。狄公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卷一『长安红茶』

  当然,即便他对苏无名有诸多不满,却并未真的同他计较什么。当务之急是长安诡案频发,前任县尉死的蹊跷不说,更有多名女子无辜丧命,他有心查案却也无从下手。虽是记了诸多线索,却总是没捋出个头绪来。他有些急躁,天子脚下发生这般事情,太子焦头烂额,叫他务必尽早查出真相。卢凌风思来想去还是叫来苏无名商议。

  

  经过了一些查探,他倒是也发现了苏无名并不如他所料那般一无是处,反倒胆大心细能言善辩,至少不算辜负“狄公之徒”的名号。他二人虽时常起些争执,但大事面前,他卢凌风还是能分得清是非对错的,他毫不犹豫地带人探查鬼市搜寻红茶下落,这妖茶存在一日,长安大小官员乃至王公贵族都会受此威胁,更何况,此茶与新娘失踪案脱不了干系,他必定会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不负金吾卫之责。

  

      所以即便大将军多次出言劝阻 甚至太子也对此颇有微辞的时候,他也不曾放弃追查。既然身为中郎将,身为大唐子民,就得为大唐分忧,哪怕被软禁,收了兵权,他也不曾退缩。更何况,苏无名一介书生尚且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暗自查探揪出幕后真凶,他卢凌风又岂能退缩,好在他命不该绝保了一条性命。

  

  其实他是不同意苏无名以身涉险的,他不会武艺,无法自保,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危险境地,所以他也尝试规劝,奈何此人固执,竟一句也没听进去。“苏无名乃长安县尉,必当尽我所能,揭露真凶,死而无悔,再说了,不是还有中郎将你嘛,你能眼睁睁看着苏某赴死吗?”卢凌风有些无奈,他觉得此话甚是荒谬,但细想又有几分道理,罢了罢了,自己倒时多留意便是,若在他面前都能叫贼人得逞,害了苏无名,那他这中郎将也不必做了。

  

  他倒是没料到幕后主使竟是看起来正直良善的长安县令——元来。此人在他眼中,并无过错,反而兢兢业业,谁料他背后竟是这等残暴不仁之徒,在鬼市暗道里,他焦急万分,生怕去迟了一步,苏无名就有危险,他强自镇定下来,拦住歹人,即便幽离四怪实力强劲,他自知此战艰险,却也咬牙坚持,他回头试图提醒苏无名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免得伤到他,却发现他早早退到了石像后头,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卢凌风抽抽嘴角,集中精神对战。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了这红茶一案,卢凌风还未来得及多休整,就被太子和公主轮番召见,他本以为就算此次无功至少也无过,怎料竟莫名失去官职甚至被逐出长安,这些年来顺风顺水,何时受过这般屈辱,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被贬职,苏无名却升了官,明明此案是二人一同勘破,哪有这般道理,他便说服自己定是苏无名做了手脚陷害于他,亏自己拼了性命护他,此人竟踩着自己上位,他定要叫他好看。

  

  “中郎将若认定我苏某构陷于你,尽管动手便是”苏无名很淡定,他眼里甚至没有惊慌。卢凌风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可他隐隐觉得苏无名不是那种人,至少,至少他是狄公弟子,就算不信他也得相信狄公吧。卢凌风垂下眸子,突觉前途渺茫,不知去往何处“若中郎将愿意,便随我一同南下,做我的私人参军可好?”苏无名看着他,目光诚挚,卢凌风一顿,他不知怎么三言两语被他说服,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他背上书笈,看了眼身后富饶的长安,然后头也不回地随着苏无名一起南下。

  

  苏无名初至长安做县尉时,感慨万分。早年家道中落,虽是进士出身,自己却对江山社稷毫无兴趣,只一门心思跟着恩师狄公探案缉凶,恩师故去后,他更是一门心思扎在奇诡案件中,不愿卷入政治漩涡。怎奈造化弄人,无意得了公主赏识,推举他入了长安,恰逢武县尉离奇身亡,他知这其中定有文章。不曾想在此遇见了卢凌风,他对此人倒是有几分了解。此人先前曾欲拜恩师狄公,恩师却未曾收他,况且此人范阳卢氏出身,世家大族向来自视甚高,恃才傲物也实属正常,年纪轻轻便仕途通达,更有太子在背后助力,苏无名对他的态度是能避则避,免得祸及己身。

  

  苏无名原本无意与此人过多纠缠,更何况查案一事,与金吾卫并无关联,然卢凌风一直穷追不舍,甚至偶尔还会给他添乱,苏无名一心扑在案子上,一忍再忍,终于看不过去出言警告,但随着时日渐长,他倒是发现此人秉性善良,虽然横冲直撞却也不失为可造之材,他便放下争执与其联手破案,缉拿真凶,也不枉他来长安走上一遭。卢凌风此人有勇有谋,然处事不知变通,性子容易得罪人,缺少磨练,但不管如何说,他都数次救自己与危难之中,所以他尽可能暗中提点,无奈卢凌风毕竟一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磨难,不放在心上也是理所应当。

  

  卢凌风意外降职,苏无名还是有些讶异的。仔细一想,或许太子另有深意,他一向不愿意参与两派之争,无论是太子还是公主一党,他都没有兴趣,他宁愿寻一个僻静之处,不理朝野纷争,然而太子和公主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太子有意无意地拉拢,公主话里有话,就差放在明面上威胁他,苏无名心中惶恐,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冒着顶撞公主的风险,他知道一旦答应了公主,往后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所以他只能佯装不知,哪怕触怒公主,他只愿明哲保身。

  

  卢凌风把贬职的罪责怪在他的头上,他没有过多辩解。他只当自己高升,实则从长安迁往南州,明升实贬,公主分明是警告他,顺带逼迫他必须站队,他无意解释给卢凌风听,正如他认为卢凌风失去官职或许是福非祸,有些事不必说得仔细。听的人若是不信,便没了意义。他悲痛地磕了三个头,眼里都是死寂,他来了长安一遭,却失去了他唯一一个亲人。苏谦虽为仆人,却更像他的父亲,他为救自己殒命在此,苏无名吐出一口浊气,自己空有一些探案本事在身,却连在意之人都护不住,自己此去南州若无人相护,又能活多久呢?

  

  他沉默地看着苏谦的墓碑,望向一侧默默执枪的某人,闭了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中郎将乃范阳卢氏出身,难道不想向族人证明自己,难道不想护我大唐江山社稷?”卢凌风皱了皱眉“你这是何意?”苏无名将包裹往肩上提了提“随我一同南下吧,做我的私人参军,俸禄不会少你,从头开始,再做出一番成绩,中郎将以为如何?”卢凌风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允,苏无名最后拜别了苏谦,携着卢凌风和费鸡师一起离开此处,长路漫漫,且行且算吧。

                                             『完』

卷二『甘棠驿』

  中途费鸡师先行离开,卢凌风忿忿不平,自己一世英名,竟着了那乞丐的道。苏无名倒是满不在乎,卢凌风轻嗤一声,偷的不是他的钱,他倒是会说风凉话。两人继续赶路,来到一处似是废弃的驿站,眼见天色已晚,最近的一处驿站都有十里路远,况大雨将至,再寻别处还需费些功夫,二人就索性在此将就一番。卢凌风见大门紧闭,便上前扣门,久久无人应答。卢凌风便有些不耐,手上力道加重,许是被这声音震慑,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苍白细长的手指,其中还有一截断指,卢凌风眯了咪眼,看着站在门后一脸阴郁面无血色的人,更加不满。他简单说明了自身情况,那驿卒自称刘十八的却多次推脱,卢凌风越发烦闷,强硬挤开了门,回头看向一脸探究的苏无名示意跟上。

  

  二人好歹是进了客栈,大雨突至,那驿卒单薄瘦弱的身子在屋檐微弱灯光映照下的雨幕里愈显萧瑟。卢凌风本欲出声质疑,却见苏无名一副随遇而安闲适自得的模样,赶路许久他也有些精神疲乏,索性咽下口中的话,等着那驿卒送吃食来。那驿卒也不知学的什么规矩,拿青菜团子敷衍就罢了,便连上房也不许他们入住,还编个什么不干净的借口,卢凌风不屑一顾,晚上强忍着饿意,哪怕苏无名再三规劝他也不愿动嘴,苏无名见状没再管他径自睡去,确认他睡熟后,卢凌风拿起剑走了出去,他心中仍有不平,想他卢凌风好歹出身名门且自幼识文断字练就一身武艺,即便是鬼怪作乱,他也必然能生擒,想到此处卢凌风便想要去那所谓的闹鬼的房间查探一番。

  

  阴差阳错竟遇见了裴喜君和她的仆人薛环,被那折冲都尉挟持,眼见二人即将落入魔爪,卢凌风现身相救,正欲松口气,却不料房中突然出现一白色巨蟒,那巨蟒将它紧紧缠住,欲生吞了他,卢凌风怎会善罢甘休,拼尽全力与它周旋,好不容易除了这孽障,这驿馆却又来了一人,清河崔无忌。清河崔氏乃第一大姓,寻常人皆需避其锋芒,趁二人争执之际,卢凌风将裴喜君和薛环救出,暂时安置,等候时机。

  

  本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怎料裴喜君突然现身表明身份,裴氏好歹也是“关中四姓”之一,况且裴侍郎掌管官员升迁调遣一事,一时竟唬住了于都尉。卢凌风知晓裴喜君一个官家女子自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必是苏无名所授,他勾了勾唇,此人虽平时不太正经,关键时候倒总是能有妙计,争论一番后他二人终于是得了脱身的机会,几人依照计划行事,第二日一早苏无名便带了当地县尉前来支援。知晓了驿卒所做恶事,卢凌风颇有些感慨,他总觉得此案尚未明晰,但时间耽搁已久,况且如今又多了二人一同赶路,虽然他再三反对二人同行,却只是徒劳,他也只好放下心中所想跟着他们上路。

  

  苏无名确实对费鸡师离开之事不甚上心,因为他察觉老费并非骗钱离开,况且某人答应他一天一只鸡还未做到,放着这等便宜不占,老费怎会心甘情愿呢?至于甘棠驿,驿站荒凉诡异,连同那驿卒刘十八都显得阴森。苏无名并不打算在此久留,今夜不过是权宜之计,填饱肚子随意找个地方安眠就是,他不同于卢凌风,自家道中落后,便习惯了吃苦,这驿站古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知晓卢凌风心中郁气,他前半生太过顺遂,哪受过这种罪,左右他劝了,卢凌风听不听得进去就不是他的事了,一路风尘仆仆,不多会儿他便睡去了。迷蒙之间,似是见到了刘十八还有一个红衣男子,此人披头散发,看不清样貌。苏无名隐约察觉脸上滴了几滴不知什么,还有些温热。

  

  苏无名吓得一身冷汗,他自梦中惊醒,惊觉卢凌风已不在房中,夜已深了,卢凌风又一贯莽撞且身上有伤,苏无名担心他的安危便出门去寻。这才知晓驿站来了旁人,与那于都尉起了争执,卢凌风冲动出门应战。苏无名却暗自担心,卢凌风此番丢了官职,若有机会立功,那再回朝廷不难,可若是今日失手杀人,且对方乃朝廷命官,若是一时冒进,便再无回头之日,思来想去,他还是让裴喜君出去做了诱饵,他猜想这于都尉定会上钩,他垂涎升官已久,这一赌,他有八成把握能成。

  

  苏无名不敢耽搁,吩咐卢凌风护好裴喜君二人便策马去寻县尉,然他见到县尉的那一刻便深知这甘棠驿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他身为南州司马,不便插手此事,于是他将疑虑压在心底,只带人去了驿站捉了贼人刘十八。卢凌风能察觉到此地诡异,他苏无名自然也有感觉,况且他知道的绝对比卢凌风要多。可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到任日子因为出现波折已经耽搁了几日,于是他便暂且按捺想要仔细调查的心思。他深深地看了眼被擒住面色苍白的刘十八以及一脸正色的县尉,转身离开。带上裴喜君和薛环,是无奈之举。小姑娘好声哀求,苏无名不知如何推拒,况且或许他二人日后有些用处。但苏无名叫裴喜君写了封书信让当地捕快送信至长安,免得裴侍郎思女心切。

                                           待续...

卷三『《石桥图》』

  卢凌风初到南州就被热情的刺史和长史弄得微微一愣,尤其是刺史熊千年,不知道的还以为苏无名才是刺史呢。他正疑惑,就见宴席之上费鸡师一身崭新衣袍快步走来。卢凌风与他耍了会嘴皮子,也就没再计较。而借由苏无名探寻故人之口,他才知原来这南州还有四位名士,人人称赞,还有美誉“南州四子”,居然还有名画《石桥图》用以称赞他们四人。卢凌风倒是混不在意,他对这些风雅之事毫无兴趣,只是苏无名故人已逝,于情于理他都要跟着去看望一眼,不想竟中途遇见了一个拦棺拜师的琴师,此人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颜面,卢凌风便多看了一眼。回到府中,裴喜君和薛环借着送礼之名,想让薛环认卢凌风为师。众人借故离开,厅中只余二人。卢凌风似笑非笑“你想拜我为师,你先前不是瞧不上我,况且你丝毫没有远大理想,怎配做我卢凌风的徒弟?”薛环一时语塞,有些期期艾艾“那...那你早已不是中郎将,却...却处处惦记着天子、长...长安,空有远大抱负,却好高骛远,才...才不能成大事呢”卢凌风眼神一凛,冷笑一声,手中长剑指向薛环“这话是裴喜君教你的?”薛环梗着脖子“才不是,你不愿收徒就罢了,不许污蔑我家小姐”卢凌风收回长剑,盯着薛环气愤离开的声音,眼神深幽。

  

  夜晚,苏无名正在翻阅案几上搜罗来的《南州杂谈》,卢凌风在外头练完剑后,踱步走进来,端起桌子上搁置的茶水一饮而尽。苏无名听见响声并无动作,卢凌风抹去唇边沾上的些许水渍,不经意地开口“你观薛环此子如何?”苏无名淡淡抬眸瞥他一眼“聪慧机警,好学上进”卢凌风轻笑一声“你倒是颇为欣赏他,那你看我能否收他为徒?”苏无名翻过一页,声音没什么波澜“你自己的事,何故问我?”卢凌风眨了眨眼“苏司马,您如今可是我的上司,我有事自然要同您商议了,您若是不同意,我哪敢收徒啊...”苏无名没再搭理他,只是手在案几上随意敲了敲。卢凌风挑眉,从案几上顺了块点心,转身准备离开,他将将走到门口,苏无名漫不经心地仿佛随口一问“还不是你徒弟,就想着替他铺路啊?”卢凌风身子一顿,转过身来看向苏无名,苏无名未曾抬头,只是对着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卢凌风哑然失笑地转身离去。

  

  月色温柔,撒在槐树枝叶上,细碎的影子落在地面。卢凌风抱着剑看向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的薛环,勾了勾唇轻声喊着他的名字“薛环,过来”薛环转身,看着他有些迟疑,“白日是我冒犯了,你莫要放在心上,你要是不嫌我乃戴罪之身,我便做你师父可好?”薛环脸上控制不住的欢欣“师父在上,请受徒儿薛环一拜”卢凌风点点头,“今后每日这个时辰,你都来找我,我教你练武”薛环高兴地一溜烟跑走了“我要去告诉小姐这个好消息,我有师父啦”卢凌风看着薛环瞬间消失不见的声音,摇了摇头。想起了苏无名在堂内的随口一问,有些走神。他确实故意在试探苏无名,如今自己是戴罪之身,何日能返回长安,能否返回长安都还未知,薛环跟着自己,日后自己并不一定能给他助力,但苏无名不同,他处事圆滑,在官场上游刃有余,若薛环能得他庇佑,日后倒也不会没有作为。不过,卢凌风回过神来。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也没有反对不是么,卢凌风叹了口气,至少,这个世上还有有人懂自己的,至于薛环,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日后如何,还得看你自己...

  

  本来他只当这南州平安无事,他半推半就地接下代司法参军的职务,却不想不过刚任职古琴圣手路公复便传来身亡的消息,南州四子接二连三地死亡,欧阳泉,一个妄图成为名士的商人引起了卢凌风的怀疑。接着,便是那日引起他注意的林宝,他自以为抓住了杀人凶手不想却被苏无名推翻结论,而随着《石桥图》上的人一个个神秘死亡,与之关联的陆离也被排清嫌疑后,苏无名决定当众开棺验尸。

   这无疑是惹众怒的事情,不说颜元夫早已下葬多日,且说他在这南州的名望,若苏无名真要开棺验尸,必要背上无数骂名。也定会有人阻挠他,卢凌风叹了口气看向一脸坚持的某人,也罢,既然他执意如此,自己就当舍命陪君子了。要是果真没查出什么所以然,那这罪责他卢凌风便同苏无名一同承担好了。毕竟苏无名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若是苏无名出了事,他焉有弃他不顾的道理。于是他谎称已派薛环回了长安禀告太子,逼迫刺史同意开棺验尸,而当面对骚乱的人群,卢凌风眯了眯眼,看向停滞不动的苏无名,回头大喝一声“不要乱”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卢凌风抽出长剑,挡在苏无名身前,疾言厉色“我乃范阳卢氏出身,卢凌风,苏司马开棺验尸乃是奉了官府之命秉公处理,苏司马乃狄公弟子,极擅断案,如今南州命案频发,若是谁敢阻挠,便是罪魁祸首,望尔等深思熟虑,好自为之”苏无名长出一口气,复又弯下腰,认真检查着颜元夫的尸身,终于发现了些异样。

  

  墨疯子的出现,让他们能够顺着线索顺藤摸瓜,多番查探之后终于叫钟伯期承认了自己的罪责,误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从而对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何其可悲何其可笑。卢凌风不知所谓名士到底何为,但他觉得自己似乎懂得了些什么从前他一直未曾明了的事情。冷籍和钟伯期的结局,他已不再关心,只是在听说欧阳泉的消息后,他与苏无名对视一眼,迅速赶往他家中规劝。到底何为名士,无人可知。可名士从来不限制于身份地位,不在乎行为举止。或许,真正的名士不必大肆宣扬,谁说隐于俗世的不能叫做名士呢?

  

  苏无名原本是想来南州拜访故交,却不料已与他天人永隔。“南州四子”的名号,让他颇为关注,广为流传的《石桥图》,以及笼罩在其上的种种迷雾,让苏无名感到有些棘手,好在有喜君、薛环等一众人想帮,减轻了他的负担。卢凌风为了收徒一事来叨扰他时,他瞬间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薛环确实是个优秀的孩子,他也愿意尽力帮助这个孩子越走越远。更何况,卢凌风看中的徒弟,品貌个性又有多差呢?苏无名见他走了,才放下手中的《南州杂谈》,手指在《石桥图》和“南州四子”上轻点,凝眉思索。

  

  选择开棺验尸,他已经料到自己的后果。只是他没有想到卢凌风居然如此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替他阻隔流言蜚语,只留了一个伟岸的背影,只留给他无限勇气和安心。他知道的,他和卢凌风其实是同类人,为了还原事实的真相可以放弃一切,官位也好,性命也罢,只要能捉拿真凶为民除害,无怨无悔。其实在肯定钟伯期是凶手时,苏无名还有些感慨,所谓名士,却对亲近之人痛下杀手,何其讽刺。所以在得知冷籍提着食盒去探望钟伯期时,苏无名没有叫人阻止。他想他们之间的事情或许该由他们自己解决。而当务之急,南州城不能没有“名士”。

  

  何为“名士”,怀有一颗悲悯之心远比那些虚名来得重要。他和卢凌风救下欧阳泉,好言相劝,他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欧阳泉眼里迸发的光芒。他偏头和卢凌风对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欧阳兄乃真名士也”,南州该有名士的,该有一个为民做事的名士。苏无名知道,此番事了,或许公主殿下那边又有新的行动了,无论前路如何,苏无名看了眼司马府中其乐融融的氛围,摇头失笑,他都甘之如饴。

    

                                               『完』

卷二『甘棠驿·续』

  经此一事,卢凌风终于有闲功夫和苏无名一起回去那个诡异神秘的甘棠驿了。只是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二人特意做了一番改变,望着失了胡子的苏无名,卢凌风强忍着还是笑出声来,苏无名淡淡看他一眼,卢凌风咳了几声立马正经严肃起来,卢凌风毫不犹豫地扣开甘棠驿的大门,出人意料开门的人居然还是刘十八,用的借口也与从前那个相差无几。不过二人性格倒是天差地别,面前此人谄媚非常,见钱眼开,卢凌风冷笑着装出一派将军架势自投罗网。故意和苏无名起争执,故意漏财,趁敌不备,立刻反击。好不容易擒住一个,卢凌风看着一直昏睡不醒的苏无名有些担忧“苏无名,苏无名,醒醒”他轻声唤着,走上前摇晃他的身子,不料苏无名突然睁开眼一脸认真地说不醒只是不想给他添乱,卢凌风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将县尉与刘氏三兄弟一同逮捕后,卢凌风听完全部真相后,只觉从脚底蹿起凉意,人心,果真是世间最善良也是最险恶的东西。他叹了口气,最后期盼着,愿苍天能给良善之人一个机会,莫要叫刘十八受他两个兄弟的连累,再为他们受苦了。

   苏无名将计划安排下去后,看着没了胡子的自己也是一愣,随即看向粘着胡子显得成熟稳重却因为笑他而停不下来的卢凌风,叹了口气。他依照计划行事,假意与卢凌风争执,好叫刘十七有可趁之机,最后将计就计,将刘氏三兄弟与恶贯满盈的县尉一同逮捕,听完几人的供词后,苏无名只沉默地看了一眼盘桓在地上的巨蟒,对视了一眼它血红冰冷的瞳孔,轻叹一声“世间之事,皆有因果”

   刘十七最终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赎了罪。刘十七冷血麻木,刘十八善良可悲,刘十九嗜血残暴,刘氏三兄弟的结局令人唏嘘。繁华的大唐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潜藏的恶意,人心难测,苏无名自知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他只能尽可能还原事情真相,为可怜之人求一个公道。

                                                 『完』卷四『黄梅杀』

  卢凌风做回司法参军就碰上了一个可疑之人冬郎,因为他无意中发现的宝贝,牵扯出了一起案件。当地文庙突然传出南州举子刘有求死亡,卢凌风奉命调查,排查了几人嫌疑后,将目光锁定在有些神神叨叨的举子独孤遐叔身上,二人为同窗,所处时日不短,独孤遐叔应当对刘有求十分了解,更何况他眼神闪躲说话支支吾吾一看便是心中有鬼,卢凌风假意放他离开实则暗中派人监视。却不料在他家中遭遇神秘人暗算差点死于非命,幸得老费相救才化险为夷。

  

  吉祥的无意提醒,让几人把视线转向失踪的轻红,直到轻红尸体被发现后,独孤遐叔见状精神几近崩溃,浑浑噩噩之下竟承认自己杀人。然他时而又推翻自己的证词,他证词的前后矛盾让案情进展缓慢,卢凌风认定独孤遐叔是凶手,苏无名却持反对意见。二人请费鸡师协助查案,终于医好了独孤遐叔的病症,并一步步接近真相。此时,他们注意到了一个角色——吉祥。他来历神秘,且喜好读书,从打野鸡的手段来看,似乎会武,而且同几位当事人都关系密切。从邻州传来的协查文书,以及莫名自焚的刘有求之父,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人。

  卢凌风故意半路拦截,借考验之名仔细观察吉祥,然后当面暴露身份逼吉祥动手,吉祥终于落网。前半生潇洒恣意的江洋大盗,后半生竟想成为入朝为官,卢凌风并不能理解吉祥的心理。但他却替独孤夫妇二人觉得不值,两人善心待他,他却恩将仇报害得旁人家破人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等待灵鉴的自然并非什么好下场,可想想如花似玉般年级就香消玉损的轻红,枉死的刘氏父子,以及孤身一人的独孤遐叔,卢凌风只觉得这样的惩罚来得太轻,太便宜了。

  

  他曾经因为狂傲自负误解独孤遐叔并且还多次冒犯他,卢凌风知道自己十分失礼,他归还了追缴回来的银锭,诚恳地向独孤道歉,并送上了举荐信,看着独孤那饱经风霜的面庞,卢凌风不忍心地别过脸去,也许这对于独孤来说微不足道,但却是他卢凌风现在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了,他望着独孤骑马远去的背影,吐出了一口浊气,经此一事,他陡然发觉,为官之道,他卢凌风要向苏无名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苏无名本以为《石桥图》一案结束后,南州能安然无恙一段时日了。不想新的案子竟来得这般快,苏无名揉了揉酸胀的额头,疲惫地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卢凌风倒是颇为上心,他雷厉风行地锁定了嫌犯,苏无名倒是没有插手,放任他的行动,只是在某些细节上加以提醒。比如欲擒故纵,比如不可轻易盖棺定论。卢凌风执着地认定独孤遐叔是杀人凶手,而苏无名瞧着他神情恍惚的模样,大胆推测此人或许是个替罪羔羊。独孤遐叔所作所为确实很像凶手,但就是太像凶手,反而惹得他怀疑。案件就如此简单么,因为怀疑妻子和朋友有染,便对二人痛下杀手,还是说背后有人在操纵着一切。

  真正让他确信猜测的,是吉祥太过冷静沉着。正常人面对审讯,即便与自己毫无关联,也总会生出一丝不安。吉祥确实有,但他的不安是装的。他条理清晰,提供线索精准有效直指独孤遐叔,可这是一个杂役该有的缜密心思吗?或者说有如此缜密心思的人只甘心做个杂役吗?于是,苏无名便派卢凌风试探,成功让吉祥坚定了科考做官的决心。那么既然此人并非心无杂念,又为何这些年一直心甘情愿呆在文庙呢?他有什么目的......

  苏无名设了一个局,吉祥确实滴水不漏,没有漏出什么马脚,当然,这是吉祥自以为的。他前半生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从未落网,难免自视甚高,人最怕的就是自得。自得了,就会松懈,松懈了就有破绽,有破绽,就能被击破。苏无名是有些理解吉祥的,他不愿过循规蹈矩的日子,骨子里渴求新鲜刺激,最后却被新鲜刺激反噬。如果他当初能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灵鉴和尚,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运用在佛法道义上,如今会不会也能广收信徒,名满天下。可惜,有些路一开始走了就永远无法回头,灵鉴也好,吉祥也罢,他们都死在了南州的梅雨里,再无踪迹......

                                                 『完』

卷五『众生堂』

  卢凌风接到橘县县尉的任命后,甚是疑虑。他还只当是苏无名做的手脚,苏无名无辜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此等权力。卢凌风清楚自己情况特殊,怎能赴任,倘若苏无名分析得不错,这官职便是自己拖独孤遐叔送裴喜君写给父亲的书信谋来的差事,他就更没有道理去做了。

  

  他卢凌风想要做官升职,依靠这些他瞧不上的手段,岂不是打他自己的脸,虽说一路上自己确实对裴喜君偶有照拂,那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姑娘家而已,况且也不知裴喜君信上说了些什么,他与她之间最多算是朋友,怎能平白无故受这恩惠!苏无名见他实在抗拒,便主动找来裴喜君,叫二人当面说开。

  

  “这官职我不能接受,多谢小姐在侍郎面前替卢某美言”裴喜君眨了眨灿若繁星的眼眸,不甚在意“你既收了薛环为徒,有了官职日后也能成为他的依靠,况且一路上卢公子对我等多有照顾,我也只是实话禀告,绝无半点虚妄之言,父亲也是欣赏卢公子的才华,这是卢公子应得的,不必推辞”裴喜君看了眼身侧的义兄“我明明也提了义兄,父亲为何没有给义兄升官?”苏无名淡淡一笑,公主殿下想要逼迫他,裴侍郎又怎敢忤逆呢?“好了,好歹是当过中郎将的人,区区一个县尉竟也做不得嘛,我可听说那里积压许多陈年旧案,无人处理,也不知谁能担此大任?”裴喜君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卢凌风偏头看向身边儒雅端方的人“裴喜君何时将你的手段学去了,竟如此激我?”苏无名慢慢悠悠地开口“义妹素来聪颖”卢凌风轻嗤一声“你也希望我去吗?”他余光瞥见身旁那人点了头,卢凌风顿了一下“为何?”苏无名背着手,抬起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好半晌,才传来他低低沉稳的声音“你若去了,我方能安心”

  

  卢凌风赴任的第一天,就直接去查看卷宗,果然,案子堆积如山。况且从去年至今,已有十多名女子被害,且头颅被割,死状残忍。卢凌风立马询问相关事宜,对传闻中的白发厉鬼不屑一顾。并试图查阅四十年前的碎尸案,一探究竟。卢凌风做事一向我行我素,他不懂左右逢源,惹来了雷县令不满,遭遇刁难卢凌风却不甚在意,他出去寻求住所,阴差阳错住进了传闻闹鬼的众生堂。

  

  近日,又有一起少女被害案,薛环也自称在院里遇见白发厉鬼。卢凌风不信鬼神,相信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他原本就立志抓捕凶手,与富商打赌一事更叫他斗志满满,卢凌风以己身做饵,果然发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卢凌风立刻封锁城门,严格排查,打算将此人瓮中捉鳖。最终,他将目光投向那神秘的阁楼。

  

  七日期限已到,卢凌风淡定从容地安排人生守在四周,带人进了阁楼查探,果不其然,凶手正一直潜伏于此。卢凌风成功逮捕梁三启,只是还未有近一步动作,那人就已自杀身亡。线索戛然而止,卢凌风收下了那块刻着“废物”二字的石头,后来的许多日子里,他经常会将它拿出来鞭策自己。

  

  虽说头颅并未找到,但至少凶犯已被击杀,橘县百姓无不对卢凌风感恩戴德。卢凌风也欣慰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好事,不想,次日便出了碎尸案,与四十年前管梓君那桩案子重叠,苏无名验尸后,摸清了被害女子身份,裴喜君的画像画出了嫌犯的样貌,而费鸡师的嗅觉和直觉加上卢凌风的排查终于让尘封多年的真相浮出水面。

  

  在众生堂,一个治病救人的地方,地下暗室里,却住着一个杀人魔头。何其荒谬,孟东老,一个邪性的医师,为了治病救人,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他癫狂的想要编撰医书留世,想留下虚名供后人敬仰。拿无辜女子的性命研究所谓医术,不禁让人胆寒。

  

  他是橘县百姓心里的活神仙,也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他虽救人无数却也罪恶滔天,卢凌风亲手写下布告,张贴出去,揭露了孟东老的真面目。再无人称赞他,反而提起孟东老,只余唾骂。众生堂,众生堂,孟东老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他背弃了众生,自然也终将被众生所抛弃。

  

  孟东老死的那日,卢凌风珍重地将被害女子的头颅归还,也一一为那些无辜女子立碑悼念,他下令摧毁了一切孟东老遗留之物,随着时间流逝,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活神仙孟东老,孟东老此生最想要流芳百世,那么他偏偏不如他的心愿。。世人会遗忘孟东老的存在,卢凌风只希望此举可以让那些枉死女子的灵魂得以安息,橘县恢复了往日的祥宁,这里日后再也没有恶人敢惊扰她们美丽的灵魂归家。

  

  橘县的事情,苏无名略有耳闻。听闻卢凌风与人打赌之后,苏无名虽有几分忐忑,但仍旧相信卢凌风的实力,果然七日一到,他就顺利将凶手抓捕归案,卢凌风的成长苏无名是看在眼里的,他虽然依旧鲁莽,但已逐渐成熟稳重,身上的傲气一点点被磨灭,骨子里的坚毅却愈发显现。担心卢凌风会出麻烦却又好面子不好开口,苏无名便叮嘱薛环若遇难题,给他送来一筐橘子便是,橘子一到,苏无名便携着众人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其实他早有察觉费鸡师和孟东老之间藏着秘密,但他识趣地没有开口。往事只适合由自己口中吐露,他分析了大概形势就启程回了南州,得知孟东老被生擒后,苏无名轻啜了一口冷了的茶水,放下手中的文书,有些出神。卢凌风已经慢慢可以独当一面了,苏无名有些许欣慰,他这次自己亲历想必比跟在自己身边时多学了不少东西吧,苏无名又想到费鸡师在橘县声明大振的趣闻,有些感慨,费鸡师轻易便得到了孟东老奢求一辈子的东西,若是孟东老尚且活在人世,此刻,会不会幡然醒悟呢?

  

  孟东老若不执着于歪门邪道,脚踏实地学医做人,或许如今他仍是大家口中的“活神仙”,或许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庙,也早就被人称作“再世华佗”,若再来一次,不知孟东老可会后悔呢?苏无名咽下嘴里的茶水,只觉微微发苦,他想,再来一次,孟东老或许会安安分分地守在众生堂替人看病行医吧,毕竟那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完』

卷六『鼉神』

  卢凌风卸下了橘县县尉的官职,他一时怅然,在得知公主的人来过此处后,卢凌风也就放下了执念。苏无名官职再次变动,卢凌风这一路所见所闻,心境自有一番变化,他拒绝了苏无名的好意,只身一人打算闯荡江湖。众人几番挽留后还是随他去了,卢凌风最后一次宴请众人,喝得大醉,第二日一早就已消失不见。

  

  虽说他确有打算在江湖漂荡无拘无束,但他又放心不下几人安危。薛环虽得他指点,武艺大有精进,但若是要护着苏无名等人,恐怕有些勉强,更何况...苏无名此人不知是不是命中带煞,凡所到之处皆能遇见诸多诡怪事物,还经常陷入险境,卢凌风纠结再三,还是打算默默跟随确认他们没有大碍后再悄悄离开,可这一去才发现这宁湖好生诡异。

  

  卢凌风默默跟在苏无名等人身后,见他们为避雨走进庙中,他远远抬头默默看了一眼“鼉神庙”,鼉,鳄鱼也。这宁湖竟然将此奉为神,卢凌风凝眉思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见一波人冲了进去,那波人手里还拿着火把,卢凌风悄悄走近了一些,藏在一块巨石后,默默观察,见几人没被察觉才暂且按捺不动。随后很快,紧随其后一队打扮奇异的人,两波人开始发生激烈争执。

  

  卢凌风听了半天,听了个大概,那个叫陆咏的,似乎是带人来这里放火烧掉这个神庙的,而那个叫沈充的,则仿佛是那个什么鼉神的信徒,坚决不同意。眼看着双方打了起来,那个陆咏渐渐占了下风逃走,随后那个沈冲也打算离开,卢凌风一口气刚要吐出来,突然听见安静的庙里传来响动。卢凌风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他立刻握紧剑鞘,沈冲等人一步步往里走,他也跟着一点点往庙里移,最后停在了庙旁边的一根柱子旁,卢凌风的另一只手放在心上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应战。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庙里传来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虽然经过刻意修饰,但卢凌风一听便知这是苏无名的声音。他仍旧紧绷着神经,害怕陡生变故。直到苏无名佯装发怒将沈充等人喝走,卢凌风这才放松了身子,他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但在此时,他倒是还有闲工夫打趣苏无名,耍嘴皮子功夫确实是炉火纯青,真是叫他刮目相看,庙里走出一个陌生女子,卢凌风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看这打扮应是江湖女子,倒是英姿飒爽。直到几人从庙里出来,卢凌风这才又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守着。

  

  卢凌风跟随几人赶了许久的路,总算是到了宁湖,卢凌风猜想他们一路上风尘仆仆,肯定要去府邸休整一番,却不料街道两边的百姓突然唰唰唰跪成一排,三人懵懂地互相看了几眼,隐在暗处的卢凌风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四下看了看就见不远处几个披着红色袍子的人抬着一座铜像向他们这边走来,领头的表情狂妄嚣张。他快步走到三人身边,语气危险“你们是何人,竟敢不拜鼉神?”正在僵持不下,幸得宁湖长史和参军赶来,这才暂时化解。眼见苏无名等人平安入住司马府,卢凌风这才悄悄离去,打探鼉神的线索。

  

  卢凌风暗中查探,发现鼉神在宁湖威望极高,甚至可以称为宁湖的皇帝。凡是不尊鼉神者,皆死无葬身之地。还有这传闻中的鼉神酒,由邀月楼酿制专供鼉神享用。这宁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卢凌风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宁湖刺史离奇死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卢凌风担忧苏无名在司马府的安全,还是潜回去暗中保护。

  

  卢凌风一直隐蔽在司马府周围,看见苏无名去往刺史府后,暗中跟随。他一直呆在门外守着,只见几个黑衣蒙面刺客持刀闯入,卢凌风立刻守在门口寻找机会,那所谓的刺史之女樱桃会些武功,于是卢凌风只紧盯着苏无名以防他受伤。

  

  直到看见苏无名被踹倒在地,那人持刀将要伤害苏无名时,卢凌风即刻推开门扉持剑踹飞刺客。卢凌风持剑与刺客缠斗,将人制服后,卢凌风盯着被樱桃射中倒在地上的刺客正欲上前,不料樱桃竟打算杀人灭口。卢凌风听见苏无名的吩咐想要上前阻拦,突然一阵奇异的香味传来,卢凌风想起先前樱桃诡异的动作,费力抵抗还是倒了下去。

  

  卢凌风被苏无名唤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他睁开眼,就看见苏无名关切的眼神“没事吧?”卢凌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卢凌风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看苏无名戏谑地看着他“前几日我就察觉有人跟踪我,此人并无歹意,现在想来应当是中郎将你吧,中郎将是不是舍不得我们这些人啊...”卢凌风一噎,嘴硬道“我不过是怕你一介书生在宁湖受欺负而已,毕竟你到哪都得惹麻烦”苏无名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开始同他交换情报。

  

  苏无名查验尸体发现李刺史之死另有蹊跷,经过试探确信了死尸乃是陆咏所派刺客,卢凌风对于樱桃有诸多怀疑,苏无名也认为刺史府有颇多疑点。二人结伴夜探刺史府,不料府中竟有巨鼉出没,卢凌风叮嘱苏无名护好自己莫要受伤,便自己同巨鼉争斗,然巨鼉力大无穷且鳞片坚硬,卢凌风不好抵挡意外受伤。幸好苏无名想起鼉的弱点,二人寻机退了出去。

  

  卢凌风白日寻机查探刺史府意外发现密室,以及棺椁里妆容精致的长安女子,他和苏无名分头行动,接着李四咬舌自尽,卢凌风和苏无名都察觉其中有隐情,卢凌风对樱桃的身份始终存有疑虑,还有所谓的《鼉神社实录》,以及莫名失踪的刺史李鹬,通过老费的提醒,他们将目光对准了宁湖的寒山,一个类似长安鬼市的地界,此时,曾参军的无意提醒更加重了宁湖的迷雾。

  

  寒山果然并没那么简单,仁善馆外埋伏着数名弓箭手欲置他们于死地,里头竟有巨鼉拦路,卢凌风吃力地应付巨鼉,幸好关键时刻费鸡师想起巨鼉喜天竺香,闻后喜乐而眠,这才化险为夷。卢凌风被费鸡师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帮他盗取鼉神酒,然后借此机会成功上岛找到了血残树,几人里应外合终于揭穿了所谓“鼉神”的真面目,看起来老实忠厚的曾三揖。

  此人计划败露,竟妄图让巨鼉杀死在场众人,卢凌风一人奋力抵抗,好在薛环和裴喜君带着天竺香及时赶来。眼看着曾三揖恼羞成怒想要杀害苏无名,卢凌风将手中长枪掷出,将此人一击毙命。

  宁湖再无神袛,《鼉神社实录》被公之于众,邪社不复存在。卢凌风望着桌上摆放的鼉神酒,思绪万千。即使曾三揖的经历叫人同情,却也不是滥杀无辜欺压百姓的借口。凡人妄图成神操控世人本就是天方夜谭,人心不足蛇吞象。卢凌风撕下鼉神酒的标签,看着散发着酒香的坛子笑了笑,他相信宁湖并不需要什么鼉神,也定会风调雨顺的。

  

  苏无名初到宁湖时,便察觉出此地诡异。下到百姓上至官员竟都迷信于鼉神,鼉神在此处竟仿佛是第二个天子。他自然不信所谓神仙,老费也提醒鼉神酒有些古怪。苏无名相信背后一定有人操纵民心祸乱宁湖。

  

  苏无名四处暗访,得到了鼉神的线索。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背后一定有人装神弄鬼。刺史李鹬的死是一个突破口,让他顺藤摸瓜查询到真假李鹬以及鼉神社的秘密。陆咏的口供更让他坚定了铲除鼉神社的想法,他其实早就猜测卢凌风并未离去,不知为何,他坚信卢凌风不会狠下心来抛弃他们,所以即便当初他说要归隐江湖,苏无名也并未多加阻拦。果不其然,他猜的不错。

  

  他一方面暗中查探李鹬的线索,寒山一事,曾三揖引起了他的怀疑,经历一番波折后,苏无名从褚萧声手中得到了《鼉神社实录》,掌握了关键罪证。另一方面苏无名故意让费鸡师引诱卢凌风盗取鼉神酒从而有机会去往所谓的鼉神岛查找关键线索血残树,证实心中猜测。

  

  经过里应外合后,他终于拆穿了鼉神的真面目,帷幕旁长久燃烧的火焰,曾三揖的好言提醒,以及从不给鼉神社面子却一直能安然致仕的秘密,最关键的是鼉神酒,一个专门供给鼉神的酒让曾三揖最终露出了马脚。

  

  苏无名对曾三揖口口声声的悲惨并无甚触动,恶人总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过找理由和借口推脱。苏无名确认卢凌风并未受伤后才转头和顾长史商议将这些酣眠的巨鼉放走,鼉本无罪,罪在人心。宁湖,是鼉的故乡,它们不该成为有心人的杀人利器,它们该和宁湖百姓和谐共生,成为宁湖真正的守护神。

                                                 『完』

卷七《人面花》

  卢凌风正想和苏无名商量接下来的去处,就有高刺史送来急信,让其尽快赶往洛阳。卢凌风沉默半晌,他认为此番前去洛阳必会卷入天子之争,而那高刺史却分明是公主心腹。他知道苏无名一向对此敬而远之,此事当须从长计议。然苏无名还是决定前往东都,卢凌风见劝说无果也只好作罢。

  

  他们刚入洛阳,还没来得及欣赏洛阳风光,就见路上女子突然面部溃烂,如花美貌瞬间化作骷髅。众人大惊,卢凌风心情微妙,他在洛阳长至五岁,此地也算是他故乡,洛阳繁华,除长安外可以算作大唐最为富饶之处,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等事情,可见幕后之人势力不小且十分嚣张。

  

  卢凌风见苏无名前去刺史府回来后醉醺醺的,酒气冲天,甚至将自己的官袍都吐脏了,正巧高刺史来人送来长史官袍,卢凌风犹豫地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苏无名,还是自作主张给他换上了长史官袍,又让薛环做了醒酒汤备着,以防苏无名醒来头疼。

  

  卢凌风看见苏无名悠悠转醒,看他喝完醒酒汤后才安下心来。不料苏无名看见身上长史官袍竟大发雷霆,卢凌风被他一顿呵斥,心头也升起几丝委屈,他好心好意帮他,没得来感谢不说竟还被臭骂一顿。卢凌风沉默了一会儿按压下自己的不悦,眼见苏无名仍旧怒火冲天只好出言提醒苏无名放下颜面,应当首先调查人面花案件,以防洛阳城再生事端。

  

  苏无名不见踪影,他料想定是去了狄公祠。他不知道狄公交代了苏无名什么,但知道若是苏无名为难,就一定回去狄公祠寻求答案。这种时刻,他识相得不去打扰,苏无名一定会想明白的,他是个聪明人。卢凌风相信苏无名,也相信自己对他的了解不会出错。

  

  苏无名冷静了好几天,终于决定查案,却仍不愿接受官职。卢凌风也就随他去了,听闻他要出去租住客栈,就算苏无名不曾开口,卢凌风也会主动陪同他前去调查。作为一个合格的私人参军,保护好自己的上司自然义不容辞。只是卢凌风看着面前不知是第几家被苏无名拒绝的客栈,已经没有了脾气“苏长史,还不满意?”他看着苏无名摇了摇头,卢凌风叹了口气“苏长史到底想住哪啊?”苏无名但笑不语。

  

  卢凌风跟在苏无名身后唉声叹气,苏无名突然停下脚步,卢凌风一愣差点撞上他,卢凌风抬头看着客栈名字“乾岁客栈”,他刚想说话,就对视上了一个卖弄风骚的女子,那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卢凌风瞪了眼悠闲自得的苏无名,咬牙切齿“苏长史,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一家客栈比较好”,苏无名清了清嗓子,看着一脸热情的女人笑得神秘“不用,就住这了”

  

  两人扮作主仆上楼查看房间。卢凌风眼看着苏司马从店员口中套出了兜售人面花的吐罗女人的下落,两人决定夜里查探一番。虽然卢凌风很不情愿苏无名让自己去陪那个一脸风情的女店主喝酒,但他也知道要想打听线索必须从此人口中套取,于是他强忍着不适前去寻那女子喝酒,当然,他也不忘在心里暗暗吐槽苏无名提议让他牺牲男色的方法。

  

  卢凌风与胡十四娘周旋,跟着她上楼取花,却中了迷香差点被青铜厉鬼所伤,幸好得一黑衣蒙面人相救才侥幸逃脱。他赶去查看苏无名安危时,二人同时察觉此客栈诡异万分 不可久留,便趁机离开。

  

  卢凌风想起救下自己的黑衣人,夜里又返回了客栈,不仅得到了所谓的人面花,还亲眼得见了了太子殿下,以及了解了自己被贬的内中隐情。听闻公主殿下也中了人面花之毒,天子之争里太子殿下势弱,卢凌风便有了草草结案的心思。他隐瞒了这些消息,仍旧专心帮助苏无名查案,却远不如之前积极。

  

  卢凌风陪同邢颖一起去空中庭院追查吐罗女人的线索,在此处意外遇见了异兽天铁熊,吐罗女人也早已自杀身亡。便没有继续追查的打算,还明里暗里希望苏无名就此作罢。苏无名从自己口中得知了太子的线索,卢凌风也知道了公主的情况,但他不解苏无名为何让自己前去拜见公主,他没有告诉苏无名,公主于他而言,不仅是太子殿下的对手,更是他卢凌风不死不休的仇敌。

  

  卢凌风看见如今的宠念寺,已经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心中滋味难言。他本意不愿追查这件案子 但他见到苏无名为此奔波劳累的模样,还是选择陪同他一起再入乾岁客栈。经历一番波折后,终于擒获了胡十四娘和她殿中的伙计,得到了豹黄的线索。卢凌风犹豫许久还是带苏无名见了太子。

  

  太子感悟民生疾苦,即使同公主多有摩擦,但他也不愿眼看着姑姑在洛阳凋零,苏无名大为触动,卢凌风也趁机直言太子乃心怀大义之人,若能顺利登基必能造福百姓。苏无名点点头,明白了天子之争究竟应该谁赢谁输。

  

  卢凌风被苏无名一番提醒后,才察觉理应全力侦破此案拯救洛阳百姓、公主殿下顺便也为太子殿下博个好名声。二人此番再度联手查案,前往药圣堂寻找豹黄下落,然后锁定了留守府。两人本欲前往留守府调查路上竟遭遇刺客追杀,慌乱之下躲进了一个送葬队伍。他们竟然是盗贼所扮,卢凌风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没想到苏无名三言两语竟唬住他们。卢凌风默默将剑插入剑鞘,看着苏无名严肃正经的模样,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夜探留守府,不想竟落入了李约的圈套。卢凌风愤恨地捶了一下密室中的花草,意外留意到了密室中的一副图,经过几番摸索,卢凌风成功找到了出口,他正欲带着苏无名一同离开,苏无名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必须留下,卢凌风虽然有些好奇,但到底没有多问。

  

  等他再次赶来时,李约和辛怀慎已经将太子和公主团团围住。卢凌风成功斩杀了辛怀慎,眼看着战局将要落下帷幕。李约却突然发出一声口令,卢凌风霎时间想起了空中庭院里的天铁熊,他暗道糟糕。虽然明知自己不敌,但他看向身后负伤的大将军和太子,以及虽然瑟瑟发抖还是拿着刀挡在公主面前的苏无名,卢凌风咬了咬牙还是拼命与天铁熊周旋。眼见不敌,幸得苏无名提醒,薛环与樱桃在一旁协助,几人合力才将天铁熊斩杀。

  

  卢凌风正欲将太子送回,苏无名却让他赶紧带公主去找费鸡师,卢凌风僵在原地,直到太子开口发话,卢凌风才深吸一口气,抱着公主前去找了费鸡师。他知道公主殿下喊的稷儿是自己,可他并不想知道公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卢凌风,范阳卢氏的卢凌风。卢凌风看着昏睡的公主,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

  

  卢凌风不知苏无名和公主殿下谈论了什么我。只是公主殿下召见他时,眼眶微红,笑得温柔端庄。他猜想的事情公主并未提上一句,只是接连想要赏赐于他,卢凌风深知一再拒绝公主可能会触怒公主,思来想去最终只是替薛环求了个恩典。

  

  年少时的众宁寺是他温暖的怀抱也是他痛苦的根源。而如今的宠念寺是所有穷苦孩子的福祉。他望着年纪尚小的薛环笑得温柔“师父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薛环抽噎着开口,卢凌风好笑地揉揉他的头“师父不是不要你,而是希望你能越来越好,你光有师父的武艺还不行,你还要有苏先生的才智,我的武艺容易学,苏无名的文采确难上加难,薛环,你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师父等着那一天”卢凌风又怎么能舍得抛下薛环呢?但他最终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放他独自成长。

  

  洛阳,还是记忆里的洛阳,但很多早已物是人非了。卢凌风看着薛环和牛肃仍显单薄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他眼里都是怅然。卢凌风正在伤感,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偏头看去,苏无名收回了手轻咳几声“好了,送走了孩子们,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卢凌风看着他也有些泛红的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苏无名初到洛阳,就被高刺史召见,得知了公主近况以及授予自己的斜封官后,苏无名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答应会彻查真凶尽力挽救公主性命,可这斜封官的名号,他怎能接受。他之所以会对卢凌风撒气,是因为他苏无名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更是因为恩师对自己的教导仍历历在目。他知道人命关天,耽搁不得,可他也无法担任这等职位,受良心谴责。

  

  他着一袭青衫,去了狄公祠,祭拜恩师。他看着恩师的像,回想着恩师的话语。恩公在时曾教导他苏无名做人当清白,为官当清正。苏无名正在走神,一个小孩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着与薛环年龄相仿的孩子,暗自上了心。苏无名在这里呆了几个时辰,看着接二连三前来拜祭狄公像请求缉拿凶手的百姓叹了口气。案子,他肯定会查,他回头看了眼狄公面前的香火,烟雾慢慢升腾,抚平了他内心的燥火,但这官职,他绝不会做。

  

  他带着卢凌风出来找寻客栈,卢凌风倒是没什么怨言,反而十分配合,偶尔一两句埋怨也是调侃完就过去了。只是在看见乾岁客栈时,他察觉到了卢凌风僵硬的身子。没有办法,谁叫人家看上他了,他卢凌风不去做诱饵,苏无名怎么好顺理成章地查案呢?只是没想到,那吐罗女人竟真是诈死,他一个验尸的被一个‘尸体’算计了,当真是丢人。

  

  通过卢凌风和邢颖提供的人面花,以及费鸡师的帮助,苏无名打算兵分两路。他派卢凌风和邢颖前去捉拿吐罗女人,自己则去拜见了公主。他故意没穿官袍,就是想向公主表明自己的态度,再三保证会尽全力拯救公主和洛阳女子时,苏无名也隐隐察觉到公主或许并不适合成为第二个“天后”。

  

  苏无名得知吐罗女人已死没有说些什么。但他猜测太子或许并未返回长安,这一点在卢凌风身上得到了验证。他明白卢凌风的心思,公主殿下若是陷入了危险,对太子是福非祸。虽然他苏无名觉得公主并不适合称帝,但不可否认公主殿下确实心系天下,也做了不少善事。他想,卢凌风应当去见见公主的,至少能少一些偏见,希望他见了之后可以协助自己继续查案。

  

  苏无名打算前往乾岁客栈查案,路上碰见了卢凌风,他没有开口主动邀请,但卢凌风觉得乾岁客栈古怪骇人还是决定同他一道。二人在乾岁客栈终于抓获了所谓的青铜厉鬼,胡十四娘也应证了苏无名的猜测。得到了豹黄的下落,可苏无名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到底是何人竟然想要暗害太子殿下,苏无名觉得自己应该前去拜见太子,弄清原委。 

  

   得知太子留在东都是因为担忧公主殿下的安危,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的时候,苏无名对太子殿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认为公主殿下即便登基也并不能算作明君,但若是太子殿下如他所言那般体恤民情重情重义,或许大唐的江山能够继续繁荣昌盛。

  

  苏无名带着卢凌风前去太守府寻求解药豹黄,不想竟遭遇了埋伏,被关入了密室。卢凌风顺利解开机关,苏无名本想一同离开,但回想自己得来的消息还是决定留下。

  

  公主的计划他全然不知,但他隐约可以从那日与马夫的对话里猜到几分。他当着公主的面直言劝诫若是公主殿下登基,将是天下万民之苦。公主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将无辜女子的性命当作儿戏。即使明知会惹得公主不悦,他也还是直言不讳。他苏无名只愿大唐千秋万代,而眼下的大唐已经不起任何风雨了。

  

  他向公主揭穿了辛怀慎的身份,提醒公主身边之人有异心。不想太子殿下此时也跟着赶到,苏无名试图缓和两位殿下之间的关系,极力陈述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奈何公主殿下不愿相信太子的好心之举。

  

  就在此时,李约突然大笑。原来,他的目标竟是将太子和公主一网打尽,坐拥大唐江山。苏无名深知即便自己粉身碎骨,太子和公主也不能在此有半点闪失。他小心护着公主往后撤退,贼人却趁这时想要伤害公主,苏无名来不及上前,就见太子殿下转身替公主挨了一刀。和大将军一起护着太子殿下暂且安全后,苏无名握着刀死死挡在公主面前,他眼睛也不敢眨,生怕贼人冲了进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感觉温热的血滴在自己身上,但他知道他不能退。

  

  直到卢凌风来了,见到他的那一刻,苏无名才真正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何,只有卢凌风在,他才有安心的感觉。眼看着卢凌风拼命同天铁熊战斗,却渐渐处于下风。苏无名脑子飞速转动“卢凌风,你还记得幽离四怪和青铜厉鬼吗?天铁熊的弱点是鼻子”卢凌风回头看了眼苏无名,点了点头,连忙喊来薛环。樱桃也上了二楼伺机而动,三人合力将天铁熊杀死。结束了乱局,苏无名刚放松身子,就听见后头的公主似有异样。

  

  他立马叫来卢凌风让他带公主离开去找费鸡师医治,眼见卢凌风怔在原地,苏无名急得恨不得自己把公主带走,直到太子发话卢凌风才恍然初醒把公主带走了。苏无名呆在原地,望着眼前凌乱的局面,感觉脑子昏昏沉沉。

  

    苏无名擅长察言观色,他知道公主和卢凌风之间一定有什么隐秘的联系。他不可能直接质问公主,于是他只是旁敲侧击地询问卢凌风。卢凌风挣扎地看了他半天才吐露实情。原来他幼时就生活在众宁寺,如今的宠念寺里,得公主照料。然公主竟然是杀害他父母的元凶,至于悉心教导他不过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取情报获悉他父亲同党下落。苏无名叹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出卢凌风对于公主的复杂情绪,但他知道公主或许会采取什么行动。

  

  不出他所料,公主对于卢凌风势在必得。可在公主的口中,卢凌风,或许该叫他杨稷,乃是公主亲生骨肉,若非天后阻止,加上公主和爱人之间的种种误会,让母子间的关系愈发紧张,最终,公主因为权力放弃了自己的孩子。苏无名抬头看着公主脸上的泪水,一时之间没有开口。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再是大唐最有权势的男人,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只是一个想与孩子团聚的母亲。

  

  苏无名最终还是劝公主不要和卢凌风吐露真相,因为他知道在卢凌风的心里,公主只是一个罪人,害他家破人亡的罪人。且他一向以范阳卢氏出身为荣,若是他知道真相,以他的性子恐怕会接受不了从而做出傻事。于是他编了个理由,若公主突然多出一个儿子,会引起天下大乱,于公主不利。

  

  卢凌风后来曾旁敲侧击问他,公主是否和他说了些什么,苏无名只神秘一笑“全是公事,与你无关”望着卢凌风吃瘪的模样,苏无名轻笑一声,他能感觉出来卢凌风对公主不是丝毫没有感情的,他这个外人就不多掺和了,他们母子若是真的有缘,自会有相认的一天。

  

  送薛环进宠念寺读书,苏无名也很是不舍。薛环这孩子一路上的成长他也看在眼里,他很是好学,经常向他请教问题。有专门的先生教导,他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听着卢凌风说要学他的文采很难时,苏无名还颇觉好笑。能从卢凌风口中听见他夸自己一句,实属难得啊。望着卢凌风在寺前怔然的模样,苏无名上前缓和他的情绪。

  

  往事如烟,与其沉溺于过往,不如着眼于将来,他认识的中郎将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伤春悲秋的人。看着重新振作斗志满满的卢凌风,苏无名跟着露出笑脸,成长的路上总不会一帆风顺,幸好,卢凌风长成了他自己期望的模样。

                                                 『完』

卷八『参天楼』

  卢凌风被太子召见时,还有些疑惑不解。得知太子殿下为了幻术杀手沙斯这人愁眉不展时,卢凌风想起了曾经祸乱朝野的控鹤府,他听苏无名提过当年狄仁杰力谏天后撤销控鹤府,且是狄公最后一案。卢凌风知道沙斯十分危险,况且太子殿下吩咐自己秘密抓捕沙斯,卢凌风便立刻开始了暗中查谈。

  

  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搜寻所谓的《沙斯传》,适逢雍州司马参军之位空缺,他接任了此官,又得到公主殿下相助,暗中跟随韦风华抓住了“沙斯”。其实,在参天楼见到公主殿下时,卢凌风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他想知道公主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想知道在公主心里,他卢凌风到底又占着什么位置?可他又觉得不必问了,他们如今这种关系就很好。多余的牵挂和联系只会打破这精心维护的平静。

  

  卢凌风直觉沙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落网,否则当年狄公不会让他轻易逃脱。正巧苏无名也听闻沙斯重出江湖,作为狄公弟子他自然想要替恩师抓住凶手。卢凌风虽然担忧他私自潜入京师,若是被人发觉定会惹上大麻烦,无奈此人执意要抓捕沙斯,了却狄公遗憾。见实在劝不了他,卢凌风也只好尽力帮他遮掩,沙斯死得太过轻易,他便请苏无名过去验尸,得出结论,此人果然不是真正的“沙斯”。眼前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浓了...

  

  两人一同研究《沙斯传》后,卢凌风根据苏无名的猜测推断出了作者南山钑镂子的真实身份应是太原王氏,正巧裴喜君提及裴坚曾作《南山隐士录》,卢凌风便阻止了苏无名暴露身份前去查案的念头,自己去找了裴坚打听到了王元通的线索。

  

  王元通的下落交给了苏无名,而他则负责根据《沙斯传》的内容前去寻沙斯的情人贺兰雪,为了协助办案他还特意找了曾在长安一起协助他查案的三位捕快一同前去所谓的幽怨楼。他虽然依靠计谋和钱财成功见到了贺兰雪,奈何此人防备心极重,卢凌风没有办法只得按照《沙斯传》的内容讨她欢心。正巧他遇见了一名乞丐,居然与他同姓同名,也叫杨稷,之前安排到了侍郎府做事,如今正好叫他替自己为贺兰雪准备礼物。

  

  杨稷曾说自己在送驼峰时,被一只老鹰袭击,但醒来并无任何异常。卢凌风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派他送吃食给贺兰雪。直到听闻今日乃是沙斯接走贺兰雪的时间,卢凌风替贺兰雪送来胭脂,并故意让她瞧见沙斯被正法的布告,攻破贺兰雪的心防。

  

  他继续让杨稷给贺兰雪送去吃食,同时和杜铭的人暗自埋伏等待抓捕沙斯,不料竟陡生异变,贺兰雪竟扮作杨稷的模样逃出了幽怨楼,然后意外被杜铭射杀,卢凌风暗恨自己自作聪明让贺兰雪借机逃脱。沙斯果然被激怒,杀死了建造参天楼的宇文慕恺,卢凌风观察他的姿势,猜测与踩鬼天王有关,然而他搜寻了几家寺庙都毫无线索。

  

  直到他和苏无名来到宇文慕恺家中寻找线索,翻看他棺椁里的物品,卢凌风看见了踩鬼天王像,心下一横摔坏了此像,果然发现了遗留的参天楼图纸。接着寻求了封泰大师的帮忙,卢凌风权衡一番后派人在参观楼最薄弱之处设了机关以防万一。为了防止沙斯危害到太子和公主殿下,卢凌风便提前做了安排以防不测,准备了妥当之后,他才与苏无名联手打算逼沙斯自己现身。

  

  卢凌风与王元通一番争斗后,终于坐实了他沙斯的身份。他的机关也成功阻止了沙斯的阴谋,保全了大唐百姓。被公主召见到天外天时,卢凌风以为公主会和他说些什么,但公主最终也只是恭喜他升为大理寺少卿,卢凌风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天外天将被拆除,卢凌风知晓日后再无此等盛景,但即使天外天不再,大唐却仍旧繁华不减,正如公主昔日所言“美哉长安,壮哉我大唐”卢凌风此生立志护佑壮丽大唐,初心不改。卢凌风不敢再看公主的神情,有些话不适合出口,只适合藏在心底。公主忘了,他卢凌风也只做不知。

  

  苏无名叫他前去的时候,他尚且迷茫,直到看见了剩余的三卷《狄公语录》。他也从苏无名口中得知了狄公对他真实的评价,没想到他当年的遗憾如今竟然得以圆满,他这才懂得,为何一路之上苏无名对他多加提点,悉心教导,原来一切早就有了源头。卢凌风看着面前的狄公像,看着匾额上的“除恶扬善”,一时间克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这一路上,苏无名于他而言亦师亦友,又或许除此之外苏无名对他来说还意味着什么比起这些更为重要的是他无法割舍的人,但这些话已没有必要出口,他卢凌风此生能与苏无名相伴相知,已再无遗憾了。

  

  裴侍郎被派往南州时,他和苏无名都曾猜测此事幕后主使是否是天子所为。天子势力日渐衰微,太子和公主渐渐壮大,天子担忧自己位置不保,才设计想要除掉太子和公主。裴侍郎没有直言,但他们二人已经猜测到了事情原委。皇家斗争,臣子不宜知晓太多密辛,卢凌风与苏无名对视一眼,都识相地不再开口。只要江山社稷安稳绵延,其余的,就让它消散在风里吧...

  

  转眼之间,就到了离别的时候。那些并肩探查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卢凌风和身边的人一起并肩而立,站在高处俯瞰脚下的长安,他正在出神,就听身边的人突然开口。“看,我大唐多好,一切都祥和明媚,繁华如梦”乍听此言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见之日,那时的自己目中无人,高傲自大,如今想来实在是可笑。苏无名因为私自入京被派去替先帝守灵,他虽然有万分不舍,但无可奈何。天下并无不散的宴席,但他也相信他们定有团聚之日。


  心里记着苏无名对自己的叮嘱“你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就得靠你,把那阴暗的一面彻底扫除,让我大唐的天空更加风清气朗”,卢凌风翻看着手中的卷宗,想起他那时眼里的信赖与温柔,复又低下头去认真查看手里的卷宗,他定不会负苏无名的期望,他也时刻期盼着与苏无名有相见之日。

  

  苏无名听闻沙斯重新活跃在长安时,立刻不顾私自入京也许会丢了性命一事,势必要捉拿沙斯归案,以告慰恩师在天之灵。他刚入京城就发现沙斯已被卢凌风斩杀的布告,他不知其中内情,但料想此人绝非沙斯,他思来想去还是要先寻卢凌风一同商议再做打算。

  

  他暗中搜罗《沙斯传》的内容,遇见卢凌风后,他去给所谓的“沙斯”验尸,此人果真是个冒牌货,真正的沙斯还逍遥法外。二人便打算以书下手,调查沙斯的线索。

  

  他和卢凌风一番推论后,确认了书的作者南山钑镂子乃是恩师挚友王元通。卢凌风前去鬼市监察贺兰雪,他便前去拜见王元通打算问询沙斯进一步的消息。没想到此人竟对自己毫不熟悉,屋内摆设也与他印象中的人大相径庭,苏无名不动声色地按下疑虑,继续与他周旋,实则心里早就有所怀疑。

  

  贺兰雪意外身亡,他猜测沙斯肯定有所行动,宇文慕恺的死讯让他和卢凌风把目光转向了参天楼,苏无名隐约察觉背后主使之人或许远远超乎他们的意料,但不管如何,都要尽快抓捕沙斯,以防牵连更多无辜之人。

  

  苏无名斗胆拦住天子时,就已经预料到沙斯落网后自己必受牵连。但是为了大唐王朝,为了太子和公主的安危,他决不可让天子计划得逞,他别有深意地将天子请了回去,沉默地等在一旁等待沙斯露出真面目。天子的计划失败了,沙斯口口声声自己是个弃子,已经让苏无名明白了一切,天子并非逆来顺受,反而早早布局从最初的长安红茶到如今的沙斯,天家斗争,最终却之只会殃及无辜。

  

  叫卢凌风过来,是他认为卢凌风这一路上已经成长了许多,足够担当起狄公弟子的名号。于是他当着恩师的面,将恩师当年的话复述给卢凌风听,代替恩师收徒“恩师狄公在上,当年您跟我说,之所以不收卢凌风为徒,是因为他年少轻狂、恃才傲物,但您又说,此人心地纯良、天资聪颖、性格率真、心怀天下,是可塑之才,若终有一日,他能经过历练,知晓民间疾苦,真正懂得百姓即社稷的道理,便可由苏无名代师收徒,今,卢凌风材成,诛沙斯,了却恩师遗愿,无名,谨遵师命,燃香请印”他看着卢凌风单膝下跪,神情激动,苏无名笑了笑,卢凌风没有辜负恩师所托,他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卢凌风于他而言,像是胞弟,年轻气盛却又生气勃勃,虽时常莽撞,关键时刻却又可力挽狂澜。他也在卢凌风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他也开始如同恩师那般具有了天下情怀,不再拘泥于一方水土,开始立志于为天下百姓谋福,他想,或许认识卢凌风,与他交心,是他平凡人生里的意外之喜吧。世间难寻一知己,人生难遇交心人。

  

  他被派去给先帝守灵时,他并未多么意外。卢凌风身后既有太子相护,又得公主青睐,而他苏无名,这个结局已经挺不错的了,至少清闲自在。毕竟连裴侍郎都被贬谪到了橘县,他苏无名有此待遇也实属正常。

  

  同裴侍郎交谈了几句,苏无名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但身为臣子怎可妄议天家之事呢,只要大唐仍旧繁荣昌盛,百姓安康,他苏无名和卢凌风就别无所求了。

  

  将要拜别卢凌风前去上任了,苏无名和卢凌风看着这长安盛景,思绪却回到了彼时立于城门的景象,听着卢凌风重复着那时自己所言的狄公的语录,苏无名连忙打断,不能自己不在他身边,卢凌风就开始消极怠工了吧,他拍拍卢凌风的肩勉励他要认真做事,为百姓分忧,见卢凌风答应了他的请求,苏无名才安心地离开了。

  

  离别固然伤感,但,卢凌风毕竟新官上任,且探案的火候还不到家,苏无名笑着牵过自己的马,他相信啊,不久之后定会再见的。他期待着再见的那一天,期待着能与他再携手并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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